凡人回忆录124—吹牛可能犯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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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刚进这家公司，第一笔生意，就做了个赔本买卖，是不是很夸张？
• 确实挺夸张的。
• 不过，如果以为做生意亏本，就是我的最高境界，那也太小看我了。
• 我在这家公司的开局，堪称是糟糕到极点，糟糕到什么程度呢？嗯……大概就比……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稍微好一点。赔钱算什么？我那是差点连人都要搭进去了。
• 一般人估计是承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的，早就崩溃了。
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能比做生意赔钱还糟糕？还差点进去了？
• 这一切，依然是源自于我的无知。
• 在经历过上一次赔钱的生意之后，我着实低调了一段时间。没办法，赔钱了嘛。
• 女老板虽然没说什么，也没扣我的钱，但她每次进办公室，经过我这边的时候，都会翻个白眼……
• 翻白眼就翻白眼吧，反正我这个人就是皮厚，不在乎。
• 搞砸第一次生意之后，我被女老板挽留下来了，既然决定留下来，这时候就更不能走了，我非要证明自己不可。
• 于是，我又一次四处寻找招标项目的信息。
• 找来找去，巧了不是？上一次发布矿厂招标信息的网站，又挂了一个招标信息出来。
• 哦哟，不错哦，上次我在这里的运气不错，第一次投标就中了，也就是因为粗心的原因，亏了点钱。但是做生意亏钱在所难免嘛，重要的是把生意拿到手，业务做起来，后面慢慢把钱挣回来。
• 瞧，这机会不就来了？同一个网站，发布了另一条招标信息，而且最关键的是，这次产品全是我们的优势项目，全部是普通劳保用品，就像洗发水、毛巾、花露水之类的东西，一点专业劳保用品都没有，简直是天赐良机啊。如果这次招标，还是和上次招标一样，纯粹就是拼价格，那有谁能拼得过我们？我们可是洗发水这些产品的源头啊。
• 一得到消息，我一点不耽误，马上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。
• 女老板看我又找到了新项目，态度也好了很多，不再对我翻白眼了，还时不时的来关心我的进展。
• 从网上下载完标书，看完之后眼睛一亮，果然都是我们的强势项目，这下肯定没跑了，我要打个翻身仗，把上次亏得钱全都赚回来。
• 对着标书的产品要求，按照公司的进货价格表，我一项一项的把价格填了进去。
• 这一次，我特别注意一些细节的要求，一个字一个字的抠，一点细节都没落下，就连毛巾的克重要求、印花要求都仔细核对，务必确保产品符合标书，万无一失。
• 做完报价，我非常满意。
• 女老板也过来看了一眼，她看完价格表，也觉得这一次肯定万无一失，但是，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我把事情办得太糟糕，女老板对我似乎有些不放心。
• 她在我旁边，想了一会，提示了我一下：“我们报的品牌比较高端，虽然和同品牌相比，我们的价格肯定是最低，但是如果有人拿低档货来冲击我们，还是不够保险啊……”女老板想的是把生意100%拿下。
• 但是投标这种事情，怎么可能做到100%呢？要相信客户的眼睛是雪亮的，牌子大不大，价格好不好，客户自己会判断的，我们只要做到自己最好就可以啦。
• 不过，这是我事后的感悟，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得这么清楚，所以没有接茬。
• 女老板看我没有接茬，在旁边想了一会，说道：“这是不是在网上投标？”
• 我点头，是的。
• “既然如此，我们为什么不再用我们的另一家公司去投标呢？”女老板开始出馊主意了，“我们的这家公司投高档品牌，另一家公司投低档品牌，全都报最低价，这样，这个生意不就十拿九稳了？”
• 哦哟，女老板果然是个大聪明，连这种招都能想到啊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？
• 我怎么可能没想到呢？我当然想到了，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，这属于围标的行为，围标，可是违法的。
• 但是，女老板提出了这个主意，我还是思考了一下，这么做，到底行不行呢？
• 我在来这家公司面试的时候，跟女老板吹过牛逼，说我参与过很多工程行业的投标，其实那是我吹牛的，我并没有参与过任何投标活动。
• 不过，我虽然没有参与过，但是看过其他同事搞投标。
• 他们在投标的时候，会拿着一个U盘密钥做标书，我知道，这个U盘密钥就是防止围标用的，只是不知道，这个U盘密钥是如何运作，如何预防围标的。
• 我思考了好一阵子，这家招标网站并没有要求用密钥制作标书，这是不是意味着，他没有防止围标的机制？
• 我左思右想，最后认为，这个网站似乎有漏洞可以钻，而且，既然女老板出了这个馊主意，不如就按她的意思办，搞搞看，说不定，真的有漏洞可以钻呢？
• 于是，我就把女老板的侄子叫了过来。
• 嗯……女老板的侄子是我的下属。
• 虽然我把第一笔生意搞砸了，但是女老板觉得我还是有点水平的，毕竟我是刚入行，报价报错，也不完全是我的错，所以，她就把她的侄子安排给我，跟在我后面学。
• 可怜的孩子……女老板把侄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，还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孩子，白纸一张，可居然被她姑姑安排在我手下学习，这三年，不知道被我给带成了什么样子……
• 女老板的侄子来到我的身边，我把投标网站的用法，标书的制作都教给了他，还把我做好的报价表也给他，让他参考，指定了一批低端产品之后，就让大侄子去这个网站投标了。
• 这个项目的流程有些复杂，除了要在网站上提交报价和标书以外，还约定了某个日期，要把投标的样品带到现场，让评审委员会现场评审样品。
• 流程是有点折腾，不过也不奇怪，上一次投标，是中标后提供样品，这一次投标，是线上投标加线下评审样品，都是正常现象。
• 我和大侄子在线上提交完标书之后，就开始着手准备样品了。
• 这时候的我，已经把前面的顾虑都抛在了脑后，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上下班。
• 终于，到了现场评审样品的日子，我带着大侄子，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大箱样品，到了客户评审现场。
• 在评审会议室门口，评审委员会让我们签到，我和大侄子分别签好，就坐到会议室里去等待了。
• 谁知，还没等五分钟呢，评审会议室里，就有一个代表走了出来，叫到了我们的名字。
• 我当时还挺奇怪，评审样品不应该是一个一个进去的吗？这个代表怎么出来叫了我们两个人？
• 直到这个代表开口说话，我才意识到，大事不妙啊。
• “你们两家，难道不知道围标是违法的吗？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吗？”这个代表气势汹汹的说道，“回去等着纪委的电话吧！”
• 额……
• 卧槽，啥情况？我就是投个标而已啊，这就整到纪委那儿去啦？我何德何能？连个公务员都不是，够得上吗？
• 上次投标，我得知样品没通过的时候，是一脸懵逼。好家伙，这次我直接原地爆炸了，还炸得我一脸糊。
• 居然要等纪委电话……真是想不到啊。
• 可怜的我，只能带着大侄子，垂头丧气的离开投标评审现场，回去等纪委的电话了……
• 哎……
• 我和别人吹牛逼的时候，经常会和别人说一句话，就是：人这辈子啊，千万不能在同一个问题上犯两次错误……
• 听见我说句话的人，无不点头认可，觉得我说的很对。
• 可你知道吗？我自己就是在同一个问题上犯过两次错的人，就像这次招标。
• 首先要说明，围标这件事本身是错误的，我不该围标。
• 但是，我在一个问题上所犯的两次错误，说的并不是围标本身。
• 看过回忆录的人，还有多少人记得，我在第六十五期的时候，说过我是罢工的第六名这件事？
• 为什么我知道我是罢工的第六名？
• 因为互联网这种东西，并不是匿名的，它是有线索的，你在互联网上所做的任何事情，都是有迹可循的，之所以没人管你，仅仅是因为你不够格，或者没必要罢了。
• 而这一次投标，当女老板提出，再拿一家公司出来投标的时候，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这一点呢？
• 虽然这次投标，并没有采用U盘密钥来操作，但我和大侄子投标的电脑，是不是同一个IP地址？
• 是不是？
• 肯定是嘛……
• 哎，欲哭无泪，确实是我自己的错。
• 回到公司，我又一次把噩耗告诉了女老板。
• 这一次，女老板不像上次那么淡定了，她瞬间变得手足无措。“我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的……”女老板说道。但是，跟我说这些有啥用呢？纪委可不听这些。
• 上一次亏钱的时候，我感到无地自容，这次，我脸皮已经变厚了很多，毕竟，这次的事情，女老板也有点责任，是她这个大聪明出的馊主意，不然我还想不起来呢。
• 所以，这次轮到我安慰女老板了：“某总，您先安心，按我的经验，这次围标，我们应该没事。”我安慰女老板道。
• 女老板看着冷静淡定的我，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，问我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• 我承认，我是个学渣，是个社会混子，我对不起法学学士的学位。
• 但是，对于一些最基础的立法精神，我还是明白的。招投标，属于日常经济行为，对于这种每天都在发生的事，难保不会有人糊涂犯错，所以一定会有一个罪与非罪的界限。
• 带着这个思路，我开始上网搜寻相关的法律规定。亡羊补牢，为时未晚，死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
• 果然，我找到了投标违法的立案标准，按照标准一个个核对，我还不够格。
• 我已经记不太清具体的标准了，当年的规定好像是二十万以上的项目，以及被行政处罚过两次，写这篇文章的时候，我又搜了一下，好像变成了两百万以上的项目，是不是我查错了文件？把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搞混了？
• 算了，不纠结了，反正我也不打算干律师，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就行了。
• 总之，问题不大。
• 我向女老板吹过牛，说我以前经常参与招标，都是假的，我压根没参与过招投标。而这家公司，在我来之前，也从来没参与过招投标，所以，确实属于初犯。
• 另外，那个项目也不大，我的报价好像是十四万不到，十三万多吧，金额很小，况且招标还没完成呢，我就被人家踢出来了。
• 搞清楚情况之后，女老板安心了一些。
• 嗯……我也是……
• 几天之后，纪委果然给我打电话了，让我某日某时去说明情况。
• 到了约定的时间，我到了这家公司的纪委办公室。
• 和我谈话的这位纪委同志年纪比较大，我猜，他可能自己也不太清楚，究竟该如何处理我比较合适，就让我回去写个情况说明，俗称，检讨书。不出意外，他会在拿到我的检讨书之后，再向他的领导请示具体的处理方案。
• 这时候我差不多心里也有点底了，事应该是没多大事，但是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，给人家把这事儿彻底交代了，也好翻篇。
• 检讨书写就写吧，没办法。
• 我这辈子，别的文体写得不咋样，这检讨书倒是相当擅长。
• 从小开始，逃课、不写作业、上课看武侠小说，哪次不要写检讨书？没想到，活到了快四十岁，又把检讨书捡起来了。
• 我写的检讨书那真叫一个情真意切，感人至深，可惜，写得再好，也无法改变事实。最后，我们还是被拉进了黑名单，这个客户的生意，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参与了。
• 这，就是我进入这家公司之后，搞砸的第二件事，是不是比做生意亏本刺激多了？
• 把事情搞得一团糟，是不是该走人了？只是，没有想到的是，经过这两件事之后，女老板对我的信任不仅仅没有消减，反而更加信任了，真是神奇。
• 果然，网上有一句话说的很对，有卧龙的地方，必有凤雏。
• 在进这家公司的时候，我是真的敢吹，但关键是，女老板她也真的敢信啊。
• 当然，这件事之后，我再也没有辜负女老板的信任，而且，帮女老板搞定了一件又一件棘手的事情，做下来一件又一件赚钱的生意。
• 甚至，我还前后三次，帮助她度过了非常凶险的难关，保住了她的胜利果实。
• 这些事情，先放一放，照惯例，下一期是个转折点，就先说一说我自己的事情，之后，再回到工作上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