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 最早的个人消费贷款

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，也是截至目前唯一一份我全身心投入、从始至终坚守到底的工作。那时，公司刚进驻南京，我是被招入的第一批员工，从业务开展的第一天起，我便参与其中。哪怕后来公司业务遭遇困境、运营模式被迫改变，我依旧坚守岗位。直至公司业务收缩，将我们推荐给电信运营商，在整个过程中，我从未有过辞职的念头，这在我波折不断的职业生涯里，实属难得。更关键的是，在这家公司，我解决了人生大事——婚姻，让我的人生节奏紧凑而有序，几乎没有浪费丝毫时间。

至于这家公司的名字，我就不透露了。因为本书有个原则，不会出现任何单位名和人名。不过，这家公司的特点十分鲜明，稍微提及几句，想必大家也能猜出一二。公司总部位于浙江杭州，主营业务是承包电信运营商的业务，开发增值服务。它最大的特点是，公司老板拥有一支汽车拉力赛车队……

提到这个汽车拉力车队，是不是感觉跟直接点名差不多了？在全国范围内，拥有汽车拉力赛车队的老板本就屈指可数，更何况在2004年那个时候，就已经拥有车队，更是罕见。至于如今这个车队是否还在，我就不得而知了，自从我离开那家公司后，便再也没有关注过。

按常理来说，这家公司老板的人脉和资源大多集中在浙江，业务也理应只在浙江开展。但当时，老板雄心勃勃，志在将业务拓展至全国。江苏离浙江最近，自然而然，公司迈出了走向全国的第一步——安排一位老总，带着七八名骨干员工，来到江苏南京，与江苏的一家电信运营商签订合作协议，开启了在江苏的运营之旅。

业务运营离不开人力支持，于是，他们在一场招聘会上设点招聘，也正是在那场招聘会上，与我相遇。我一看招聘条件，要求法学专业，好像还有金融专业，与我的专业对口，便毫不犹豫地当场申请了岗位。当时坐在招聘柜台前的，好像是公司总经理，也可能是其他人，时间太久，我记不太清了。那时的公司正处于创业初期，求贤若渴，即将从零开始拓展业务，所以经过简单的沟通交流，我就顺利入职了。小企业的入职流程就是这么简单直接。

那么，我在这家公司做的是什么业务呢？说起来，就是中国最早的个人信用消费业务。

还记得小时候，那些见多识广的大人，比如父母、学校老师，总会跟我们夸赞美国的好。他们常举的一个例子就是：“知道吗？美国可先进了，美国人买东西都不用花钱呢！”“美国人都是先上大学、先买房，工作之后再慢慢还钱，这就叫信用消费，中国可没有哦。”那时候，我们小孩子涉世未深，哪懂这些，大人说美国好，信用消费厉害，我们就觉得一定是好的。不花钱就能买东西，多好啊，谁不向往呢？

如今再看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？不过是美国早早建立起了个人信用体系，人们可以通过借贷的方式提前消费罢了。在当时的中国，企业贷款或许早已存在，但个人信用消费这个概念，还是个新鲜玩意儿，绝大多数人都闻所未闻。而到了今天，借助大数据技术，中国的个人信用消费体系比美国还要先进。

时间回到2004年，那时的中国，个人信用消费的概念还很陌生。公司的大老板和高层或许对其有所了解，但我很怀疑，身边的同事们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反正大家都是听从公司的安排，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。

我们具体的业务内容是什么呢？其实，就是如今已经随处可见的“固定消费送手机”业务：客户签订两年合约，每月达到固定消费金额，就可以免费拿走一台手机。这么一说，大家肯定都明白了。在如今中国的几家电信运营商那里，这种业务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基本操作。如果你去电信运营商办理一个新电话号码，以个人名义签约，承诺按照每月最低消费标准连续使用一年或两年，运营商就会免费送你一台手机。

到了2023年，还有人不知道这种操作吗？有些人的电话号码并非会一直使用，所以当他们想要换手机时，就会选择去和运营商办理新号码，签订两年合约，领取一部新手机，这样既满足了换手机的需求，又能享受一定的优惠，相当划算。如今的个人信用消费体系非常成熟，一方面，个人由于大数据的影响，越来越重视个人征信；另一方面，企业也能凭借信用消费扩大销售，实现了双赢的局面。

然而，在当年，那家企业来南京推广这项业务时，却鲜为人知。我们的工作，就是各自行动，每个人在一个运营商营业厅蹲点。当有客户想要购买手机时，我们就向他们推荐这种签约两年最低消费、免费送手机的业务。办理这项信用消费业务，客户需要签署一大堆资料，还要留下身份证复印件，有时甚至要留房产证复印件。这是因为公司担心客户拿走手机后，用几个月就停机，不再按照承诺的标准消费，给公司带来损失。

如今，肯定有人会说：“不过是一个手机而已，用两年时间很正常啊，反正每个月都要付电话费，也就一两百块钱，白拿手机，有什么不放心的？”但实际上，这件事在当时确实存在风险。毕竟时代不同，2004年的时候，手机可是最时尚、最潮流的消费产品。与人交往时，拿出一部最新款的手机，那可是相当有优越感的事情。手机在当时是能够带来优越感的消费品，所以，必然会有一些人选择超出自己消费能力的产品。比如，有些人每个月的电话费只需100块钱，但为了免费拿到最新、最高级的手机，他们会选择每月300块钱、连续两年的套餐。用了一年后，新手机又上市了，他们就不管不顾，直接扔掉之前的套餐号码，再去办理新号码，领取新手机。

遇到这种客户，公司就会遭受损失。这也就是为什么电信运营商要把这个任务交给其他企业来做，而不是自己操作。因为一旦有客户免费拿走手机，却没有消费到规定额度，那未消费的部分金额就要由企业承担。如今的人可能不太理解，为了一个手机就破坏自己的个人征信，值得吗？在现在看来，确实不值得，因为如今手机消费已经是一笔很小的开支，不再被人们特别重视。但破坏个人信用的人，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直存在。

如果非要在今天的消费中，找到当年手机消费那种能带来优越感的感觉，其实也能找到。那时候的手机消费，有点类似于今天的汽车消费。2023年的今天，拿出一台苹果手机已经没什么了不起的，一万元的消费在如今的消费市场中也不算什么大数目。如今，要想在社交中体现出优越感，开豪车成了一种方式，而且最好是奔驰、宝马、奥迪这些品牌的车。特别要注意，不能是最低档的系列，奔驰不能是A系列、C系列，入门起码得是E系列，AMG、CLS系列那就更好了；宝马不能是1系列、3系列，入门要5系列，M系列、Z系列是最佳选择；奥迪不能是A3、A4，入门就得是A6，TT或者各种四驱Quattro系列更显档次。

如果你买了这些品牌里的低档系列，在现实生活中，一般没人会当面说什么。不管你开什么车，别人当面都会夸赞：“你的车真好，不错不错，还是个BBA，高端大气上档次。”让你听了心里美滋滋的。但在网上，就可能会遭到各种吐槽：“没钱还装逼，有钱买个56E啊，买个13A算什么？不就是为了那个BBA的标志嘛？真是越穷越爱显摆。”当然，这只是开个玩笑，13A的车主可别往心里去，我只是用这个现象来举例说明。其实，不管买什么品牌、什么型号的车，只要是符合自己消费能力的，就是好车。

就像我，开的是国产宝骏510，全部办下来不到8万块钱。要是13A的车主因为被我举例心里不爽，想喷我，尽管喷，我看得很开。在这个问题上，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。但有些人就是看不开，哪怕自己没有消费能力，也要追求最新潮、最贵、最有面子的东西。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，大家肯定都见过这样的人：三四十岁，没有正经工作，整天在社会上混，没有固定收入，却特别爱面子，热衷于追求那些能彰显面子的消费品。

如果你和他们打过交道，就会发现他们的行为模式很有意思：开着大奔驰，往你沙发上一坐，张口闭口就是几十个亿的大项目。可到了请客吃饭的时候，去的又都是普通饭店，人均消费200块钱就算高的了。有时候真让人好奇，他们买车的钱是从哪儿来的？其实很简单，就是贷款，提前消费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二手车市场，二手车市场占地面积很大，其中70%的面积都被奔驰、宝马、奥迪以及保时捷这几个品牌的二手车占据了。其他普通品牌的二手车，最多只能占据30%的面积，而且还都被挤在市场的边缘，只能停在户外，饱受风吹日晒。这些大量的高档二手车，很多就来源于那些贷款消费的人。他们贷款的时候随意，还不上贷款的时候，就把车卖了，毫不心疼。

这么一对比，就很容易理解了。如今这些贷款消费豪车的人，就如同2004年贷款消费最新潮手机的人。时代在变，消费品在变，但人的消费心理和行为却有相似之处。所以，提前消费的需求一直存在，而超出自身能力进行提前消费的人也大有人在。这就是为什么个人信用消费需要进行风控管理。

在大数据时代来临之前，个人消费信贷的风控全靠大量的纸面文件来实现。而我们，就是与消费者初次接触的一线人员。我们会拿着一大堆文件，让客户签字。有些客户甚至不会签名，只能直接按手印。签完一大堆文件后，还要收集客户的各种信息，比如身份证复印件、房产证复印件等等。我的岗位，有点像最早的信贷消费业务经理，不过不是银行的，而是企业的。

如今，这个岗位依然存在，但已经全部由银行职员担任。因为现在所有的信用消费，背后都是由银行操盘。按照规定，如今的信用消费早已全部划归银行名下。即便是三大电信运营商，在操作“固定消费送手机”这种业务时，也是和银行合作。企业来做这种业务，实力往往是不够的。在那个信用体系还未建立完善的年代，企业做这种业务，很容易给自己埋下隐患。当年我所在的这家企业之所以能开展这项业务，是因为在2004年，懂这个业务的人很少，也没有相应的规定来规范管理。

至于这个业务最后具体埋下了哪些坑，等我讲到离开这家公司的时候再详细说。现在，我才刚刚加入，公司业务正处于扩张期，生意做得红红火火。最重要的是，在这份工作中，我遇到了一位智商超高的美女，她的出现，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，真的，她的智商高得令人惊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