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六章 双证齐领

在过去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，由于工作性质使然，我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。一年里，至少有小半年的时间，我都奔波在出差的路途上。这种频繁出差的状态，从我的第一份工作便已开启，它不仅成为我工作的常态，还在一定程度上为我后续的职业发展指明了方向。久而久之，出差于我而言，就如同每日的家常便饭一般稀松平常。

此前几期提到过，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为手机用户提供信用消费服务。简单来说，客户只要与电信运营商达成协议，承诺连续消费满两年，运营商就会提前赠予客户一台手机。在当时那个年代，这无疑是一种极具创新性与前瞻性的消费模式。

或许有人会问，这样的工作也需要出差吗？答案是肯定的。承接这项业务的公司野心勃勃，它与电信运营商签订的合同覆盖整个江苏省，而非局限于南京市。既然要在全省范围内推广此项业务，出差自然也就成了必然。

在全省推广初期，公司成立不久，人员规模尚小，一线负责签单的员工仅有十余人。常理而言，若想让业务迅速铺开，必定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。然而，公司高层却并未选择扩充员工队伍，而是打算仅依靠这十来个人，在江苏省内全面开展业务。

这谈何容易？区区十来个一线签单人员，光是南京的业务网点都难以应付，又怎能兼顾全省的推广呢？最终，公司高层想出了一个办法：将我们这些一线员工分派至各个城市，对当地运营商的业务人员进行培训，教会他们如何与客户签单。之后，在每个城市仅留一名公司员工，定期收集运营商业务人员提交的资料，并依据资料数量，为相应的手机号用户提供担保。

如今回顾，用“胆大包天”四个字来形容这一决策，毫不为过。仔细剖析这个业务流程，手机由电信运营商提供，客户承诺至少使用两年，若中途停止续费，公司则需承担损失，补齐客户少消费的部分金额。从本质上讲，我们公司扮演的角色与担保公司并无二致。

但问题在于，如果由公司员工负责把控客户资料的收集，公司尚可严格管理，毕竟员工会从公司利益出发。然而，一旦将权限下放，任由运营商的员工拓展客户，局面便会失控。运营商的业务人员为了追求业绩，造假行为难以避免，大量骗手机的情况也会随之出现。毕竟，最终承担后果的并非运营商，这些业务人员自然不会将客户质量放在心上。一旦客户停止续费，损失只能由我们公司承担。

我实在难以理解当时公司高层的思维逻辑，如此关键的业务，竟采用这般推广模式。一方面严格控制公司规模，拼命压缩成本，另一方面又妄图将业务做大做强，这无疑过于贪心。初次审核客户资质与资料收集，如此重要的环节，竟直接交由运营商的工作人员负责，让他们既充当业务执行者，又兼任审核监督者，难道就未曾料到，后续可能引发的一系列严重问题吗？

不过，这些都与我无关，我只是一名底层员工，公司怎么安排，我就怎么做，只要不少我工资就行。毕竟在那个年代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胆大敢为，倘若凡事都畏首畏尾，顾虑风险，公司也难以发展壮大。就像我这样，凡事谨小慎微，终究难以成就大事，也发不了大财。

正是基于公司的这种运营模式，我开启了频繁的出差之旅。那时公司的一线员工大多为女性，像我这样的男性寥寥无几。所以，但凡遇到出差任务，基本都是我去。公司高层会提前与各地市的运营商做好沟通协调，随后我便踏上出差之路，前往各个地市，与运营商的对接人员会面，为运营商的业务人员开展培训，传授他们信用消费买手机业务的操作流程与要点。最后，由各地运营商的业务人员自行负责办理信用消费送手机的业务。

其实，办理这项业务，和银行信贷部审核客户资质的工作并无太大差异，操作起来并不复杂。但简单并不意味着就能做好，因为许多书面资料只是控制客户资质的手段，并非目的本身。例如，给某些客户发放手机时，要求留存其房产证复印件，留存复印件并非最终目的，而是为了在将来客户出现断供情况时，凭借这份复印件能够找到客户，这才是关键所在。

然而，随着业务操作人数的增多，局面便难以把控。运营商的那些业务员个个精明过人，而且在利益的驱使下，如同饿狼扑食一般，不择手段。要知道，那个年代，大家都在拼命追逐财富，动作快、胆子大的人，才能抢到更多的钱。但凡涉及金钱利益，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，其中不乏心怀不轨者。

那些运营商的业务人员为了提高业务量，可谓绞尽脑汁，想出各种办法，全然不顾风险。当然，他们心里清楚得很，这项业务的风险最终都由我们公司承担。对于不具备资质的客户，运营商业务员照样发放手机。当我们收到资料，发现问题拒绝时，他们便会吵闹不休：“我们都是按照你们培训的要求收集的资料呀，哪里不符合了呀？这、这、这、这、这，不是都有吗？”即便拒绝也无济于事，因为这些业务员人脉广泛，他们的上级领导比我们公司老总更具影响力。更何况，等我们看到客户资料时，手机早已发放出去了。

甚至，有些业务员还会弄虚作假，找来一帮亲戚朋友的资料，领取手机后，转手便将手机卖掉，电话费交上几个月就不再续费，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人了。

由此可见，一家民营企业试图涉足本应由银行这类专业机构开展的业务，风险是何等巨大。为了控制运营成本，公司竟将信用消费最核心的风险控制环节轻易舍弃，实在是极不专业。如此明显的银行小额信贷业务，却交由一家毫无金融资质的民营企业来运作，在当今看来，简直不可思议。但在2004年，大家对金融业务的认知尚浅，出现任何情况似乎都不足为奇。

不过话说回来，这项业务本身其实颇具潜力，前景十分广阔。我着实佩服浙江那位大老板的眼光，倘若当时的操盘手能力更强一些，风控措施更加完善，在2004年至2010年期间，从事这项业务简直就如同在地上捡钱一般轻松。

看看后来浙江的另一位商业大佬，将小额信贷业务拓展到互联网领域，借助大数据的优势，不断创新玩法与套路，差点成功上市，由此可见这一市场的巨大潜力。只是当时身处其中的我们，并未意识到这一点。再者，公司老板虽然看到了业务的发展方向，却未能精准把握运营的关键环节。

只要风控得当，这项业务的盈利能力不容小觑。举几个例子，无论在哪个年代，客户都有优质与劣质之分。并非所有客户都不可靠，我们也遇到过不少财力雄厚的优质客户。这类客户会一次性将两年的全部资费交给运营商，然后拿走手机。比如，若他想要一部最好的三星手机，按照规定需每月支付电话费300元，连续交两年，一年便是3600元，两年共计7200元。这样的客户就会直接一次性缴纳7200元给电信运营商，然后拿走手机。遇到这种客户，我们最为省心，只需复印一下身份证即可。

在那个年代，优质客户的数量并不少。早在2004年，就已经有许多人拥有相当的财富。只要在办理业务时，将相关事宜介绍清楚，把控好风控环节，优质客户并不稀缺。像上述一次性交清两年消费的客户，我至少遇到过十几个。

所以说，在风控完善的前提下，这项业务确实是一项利润丰厚的业务。总公司在浙江能够将业务做得风生水起，靠的正是这项业务。可惜在江苏，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做好。等讲到离开这家公司的时候，我再详细总结其中的缘由。

言归正传，借着公司在省内拓展业务的契机，工作第一年，我便跑遍了江苏省的许多城市。印象最为深刻的是，我第一个前往的城市是盐城，之后还去过无锡、常州，甚至连这些城市下辖的县城，如江阴、宜兴、溧阳等地，我也几乎都走遍了。

每到一处，我都会将信用消费送手机的业务流程传授给当地运营商的业务人员，并着重强调风险控制的重要性。如今我们明白，向他们强调风控根本无济于事，因为大家立场不同，利益诉求也不一样，很难达成共识。他们的利益立场与我们公司天然对立，所以我这一趟趟的出差，看似忙碌，实则徒劳无功，甚至越忙，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就越多。

但当时的我并不知晓这些，只是满心欢喜地四处奔波。每到一个新地方，都能见识到不同的风土人情，接触到新鲜事物，倒也觉得十分有趣。

我本身挺喜欢出差的，但频繁出差却给我的恋爱带来了诸多不便。一旦离开南京，就无法见到当时的女朋友。即便不能见面，我们之间的短信交流却从未间断，而且那时的短信交流频率极高，远比现在所谓的“短信轰炸”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我们就这样保持了一两个月聚少离多的状态。后来，在一次出差途中，女朋友突然提出和我领证，这着实让我感到意外。说实话，我们相识还不到半年，大概也就四个月左右。现在回想起来，我老婆真是聪慧过人，早早便意识到要将我“拴住”，毕竟我可是她后半生幸福的保障。

于是，在一次出差返回南京后，我便被老婆拉着去领证了。领证的过程简单得让我都不想提及，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让我们坐在一起拍了张照，没过多久，结婚证便拿到手了。而此时，双方父母都还毫不知情。

这次领证可谓是“先斩后奏”，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老婆拉着步入了婚姻殿堂，当时的我，对婚姻之事其实还懵懵懂懂……

领结婚证的时候，距离我大学毕业还不到半年。也就是说，在短短半年时间里，我迅速拿到了毕业证和结婚证，可谓“双证齐收”。

短短几个月，我便解决了毕业和结婚这两个人生大事，如此紧凑的节奏，在同龄人中实属罕见。在我们那个年代，结婚年龄普遍比现在稍早，但即便如此，像我这般刚毕业就迅速结婚的大学生，也是凤毛麟角。绝大部分大学毕业生会在二十七八岁结婚，少部分人会在三十岁左右结婚。而在如今这个时代，三十岁结婚已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。

除了结婚，我的人生进程似乎都比同龄人要快一步。领证半年后，我们便举办了婚宴，再过一年半，孩子就出生了。这一系列的人生大事迅速完成，让我昔日的同学们惊讶不已，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当年在学校里性格内向的我，竟如此早早地解决了人生大事。

这些后续的事情，暂且放到后面再讲。下一期，我先和大家聊聊我是如何离开这家公司的。尽管本期已经用了不少篇幅讲述这家公司，但下一期仍有必要继续探讨，因为在那里，发生了许多改变我职业生涯的重要事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