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终生残疾的傻鸽子

我自幼便对小动物怀揣着浓厚的喜爱之情。在工厂对面平房居住的那两年，父母为我购置了一本与动物相关的书籍，直至今日，我对它的印象依旧极为深刻。我仍清晰记得，那本书的外壳质地坚硬，封面呈浅蓝色，扉页是暗红色，属于精装版，十分厚实，足有好几百页，书名好像是《动物大百科》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。书中对每个小动物都用一整页来介绍，一页插画搭配一段文字描述。正是借助这本书，我结识了众多动物，也由此愈发喜爱小动物。

在此特别说明，上面这段话并非小学生作文，而是一个四十一岁老男人的真实想法。虽说这文笔或许看着像小朋友写的，可没办法，家里人都戏称我只有三岁智商，能写出这些文字，我已然觉得自己挺了不起了，大家理应多多夸赞我才是。

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对小动物的这份喜爱竟然还会遗传。如今，我的女儿生物学得格外出色，生物是她最为钟爱的学科。明年她就要参加高考了，也打算报考与生物相关的专业。对此，我老婆有些不太满意，她期望女儿能考上邮电大学，将来进入中兴、华为这样的企业，拿着高薪。然而，女儿态度十分坚决，一心要选择生物相关专业。慢慢地，我老婆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。她还常常拿女儿打趣：“你天天研究那些小动物交配，有什么用！”哎，学生物，可不就是研究小动物交配、繁殖这些事儿嘛，说到这一套，作为孩子他爸的我，那可是相当在行。

前几期我提到过抓虾子的经历对吧？实际上，我对生物的热爱远不止抓虾和看书这么简单，我还特别擅长饲养小动物。依照我爸的说法，我养小动物的本领十分高强，成果显著。也就是说，无论多娇贵难养的动物，到了我手里，不仅能养活，还能让它们成功繁衍后代，这才是我厉害之处。

就先从我的养动物启蒙讲起吧。

搬到工厂街对面的平房后，我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，也开启了人生中第一次养小动物的尝试。

前几期说过，我会和同学们翻墙去公园里玩耍，抓虾子之类的。其实，水里的物产十分丰富，除了虾子，还有许多其他小生物。有一次，我抓了好多蝌蚪，装在小瓶子里带回了家。我跟老爸说想养这些小蝌蚪，老爸同意了。当时，家里正好有个养水仙花的小盆，多年前这个盆里泡着一个形似洋葱头的东西，那洋葱头长出的苗上还开着黄色小花，那便是水仙花。搬家到这里时，水仙花早已被丢弃，只剩下一个空盆。于是，老爸把空盆装满水，将小蝌蚪全都放了进去，放在了我的小床边。

我当时并不知道蝌蚪吃什么，老爸说蝌蚪随便吃点啥都行，几粒米饭就可以。我依言照做，扔了几粒米饭进去后，便在一旁静静地观察。我竟然看到，这些蝌蚪真的吸附到米饭上了。虽说它们的嘴巴长在下面，我看不见它们嘴巴的动作，但水仙花盆就那么大，这些小蝌蚪哪儿都不去，就爱往米饭上凑，那肯定是在吃米饭，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
果不其然，第二天早上起来，米饭就只剩下一些残渣了。

此后，我每天都扔几粒米饭，偶尔给它们换换水，就这样养了大概大半个月。终于，第一只长出后腿的蝌蚪出现了。我赶忙把老爸叫过来看，老爸也颇为惊讶。说实话，他原本以为我养着玩几天，这些小蝌蚪就会死掉，没想到我真能把它们养大，这也算是我养小动物首次取得的小成果。不过，对我而言，养大几只蝌蚪实在算不了什么，往后能让我老爸惊讶的事儿还多着呢，到时候自然会一一讲述。

又过了几天，小蝌蚪们一个个都长出了后腿，而第一只长出后腿的蝌蚪，连前腿也长出来了，只是尾巴还没掉。

我知道，只要尾巴一脱落，这些蝌蚪就会变成青蛙。蝌蚪变成青蛙后，就不能再养在盆里了，因为它们需要呼吸空气，成年青蛙是用肺呼吸的动物。

为了这些小蝌蚪能健康成长，我最终还是把这些长了腿的青蛙放回了山里的水塘，让它们能在野外自由自在地生长。

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饲养动物，养得还挺不错，结局也很美好。在平房居住的短短两年时间里，还有一段与一只鸽子有关的故事。

还记得前几期提到老爸带我去工厂闹事的事儿吧？工厂后面有一段南京古城墙对吧？老爸还带我在那儿“占山为王”了对吧？其实，被我爸占据的那间房子，只是南京古城墙的一小部分。南京古城墙极其漫长，环绕着整个南京城，长度足有好几十公里，与城墙相关的故事更是数不胜数。

比如说，南京城墙有一段叫鬼脸城，就在当时老爸工厂附近，沿着工厂后面那段城墙继续前行，就能抵达鬼脸城。

所谓鬼脸城，实际上是城墙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，从城墙上突兀地伸出来，形状恰好酷似人脸，远远望去，真的很像，所以被称作鬼脸城。

一般人看鬼脸城都是从城墙下面往上看，可那几天老爸偏偏突发奇想，非要带我从城墙上面往下看。当然，不是直接垂直往下看，站在楼顶直直往下看啥都看不到。因为那段城墙有点弯曲，到了鬼脸那儿刚好有个拐弯，往里凹进去了，从鬼脸侧面的城墙往下看，也能看到鬼脸。

于是，老爸带着我，沿着城墙一直走，走到了鬼脸城那段城墙。

南京的城墙很高，至少有二十米高，这个高度相当于七层楼那么高。如果站在城墙上往下看，会让人胆战心惊，哪怕是从侧面往下看也会害怕。

可老爸偏偏要求我从上面往下看。我这个胆子比小猫还小的人，哪里敢呢？我之前说过，我是个特别厌恶危险、极度害怕风险的人，在河边玩的时候，我都不会下水，还会尽量远离水源，就是因为害怕，更别提让我从二十米高的地方往下看了，光是走到城墙边缘都会让我腿软。

不瞒你们说，就在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，腿都还在发软。但我并不是有恐高症，因为后来玩过高空项目，系上保险带我还是敢尝试的，我纯粹就是胆子小。

所以，你们知道我后来是怎么看的吗？我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，让老爸拽住我的两条腿，这才敢稍稍把头伸出去，从侧面看隔壁城墙上的那个鬼脸。

我趴在那儿的样子肯定特别怂，但我并不觉得丢人，不信的人可以自己去试试，站在七楼把头伸出去。开个玩笑，千万别去尝试，这真的非常危险，安全第一。

在老爸的帮助下，我完成了从城墙上面看鬼脸城的任务，随后便沿着城墙回家了。

就在城墙走到一半的时候，我突然听到了鸽子“咕咕”的叫声，顺着声音望过去，发现树丛里竟然有一只鸽子。老爸见状，快步冲过去，把那只鸽子捡了回来。这是一只受伤极为严重的鸽子，它的一只翅膀鲜血淋漓。老爸推测，这只鸽子肯定是在空中被老鹰或者游隼之类的大鸟啄伤了。看它的伤势，老爸说得应该没错。

这只鸽子是一只信鸽，腿上绑着一个金属圈，这是有主人的标志，那时候南京养鸽子的人特别多。

老爸很高兴，虽说这只鸽子受伤了，但还活着，还很新鲜，他想着刚好晚上可以把这只鸽子炖了给我吃。

可我心生怜悯，觉得这只鸽子太可怜了，想要救救它。

老爸一开始不同意，他觉得这只鸽子伤得这么重，肯定养不活，还不如炖了吃更划算。

但在我的再三央求下，老爸最终还是同意了。

回到家后，老爸就开始帮我救治这只鸽子。我们拿出家里的碘酒，轻轻扒开鸽子受伤的翅膀，给它滴上碘酒消毒。接着，老爸找了个纸箱子，在里面铺上许多稻草，把鸽子放了进去，然后将纸箱子连同鸽子放在侧面棚屋的屋檐下，就在婆婆的屋外。

由于我们没有医学知识，当时并没有查看鸽子翅膀上的骨头，其实它的翅膀骨头已经断了。

第二天，老爸从菜市场买了几根玉米，我把玉米粒掰开放在鸽子面前的纸箱上。没想到，鸽子居然把玉米粒吃掉了，这可把我高兴坏了。

说实话，最初我对救活这只鸽子并没有抱太大信心，但是自从它吃下玉米粒，我就知道它有救了，因为任何小动物，只要肯吃东西，就有活下去的希望，生命的力量是无比顽强的。

果然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，这只鸽子的伤势逐渐好转，伤口也慢慢愈合了。然而，遗憾的是，它失去了飞行的能力，受伤的翅膀完全动弹不得，连扑扇一下都做不到。因为当初我们救它的时候，只给伤口消了毒，却没有处理翅膀上断掉的骨头，导致骨头根本没长好，被我这个“江湖庸医”治成了终生残疾。

不过没关系，能保住它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。这只鸽子也很坚强，飞不起来就不飞了，就像一只“走地鸡”，不对，是“走地鸽”。

于是，这只鸽子每天就在家门口的院子里、巷子里走来走去，白天吃我们喂给它的玉米，晚上就自己回到那个装满稻草的纸箱子里睡觉。

很快，家门口的邻居都知道我养了这么一只鸽子，他们也觉得这只鸽子特别可爱，一只不会飞，整天在家门口像走地鸡一样晃悠的鸽子。

鸽子与人类相伴已久，所以它们对人类很熟悉，并不觉得人类有多危险。

这只鸽子伤口愈合后，就在这条巷子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，我们不管它，邻居们也不会去打扰它。父母白天上班，我去上学，鸽子就独自在巷子里晃来晃去，像个走地鸡似的。就这样养了大概三四个月，这只鸽子最后变得胖嘟嘟的，那臃肿的身材，简直让人忍俊不禁。

然而，正是因为把这只鸽子养得太肥了，给它带来了悲惨的结局。

有一天我放学回家，发现鸽子再也没有回来。

这只鸽子肯定不可能是飞走了，因为它已经终生残疾，根本飞不起来。我挨家挨户地走访邻居打听，最后听巷子口的邻居说，是这只鸽子自己走到巷子口，被几个大孩子发现抓走了。不出意外的话，这只鸽子最终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。

果然，鸟还是得会飞才安全啊。真的很怀念这只傻乎乎的鸽子。

我和小动物确实很有缘分，后来无论住在哪里，过着怎样的生活，我都少不了养动物。

我养过很多种动物，唯独没养过猫和狗，因为猫和狗很通人性，一旦它们死去，总是会让人特别难过。而我这个人看电影只看喜剧，从不看悲剧，你们懂的。所以我养得最多的还是水产类，像鱼、虾、螃蟹、龟；还有昆虫类，比如蚕、蝗虫、蝈蝈；以及啮齿类哺乳动物，像豚鼠、兔子等等。

但我觉得鱼和我最有缘分。

还记得小时候和父母去杭州旅游，有个景点叫花港观鱼，里面有很多锦鲤，不过我对那些锦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反倒是景点附近的一个人工池子，让我印象格外深刻。那个池子水不深，一眼就能看到底，好像还是用石头砌成的，池子里的鱼非常巨大，每条都至少有两米以上……呃，或许是小孩子的眼光对大小产生了错觉吧。好吧，没有两米，至少也有一米多，鱼背黑黝黝的，在水里游动。在当时的我眼里，这些大鱼就跟大鲨鱼差不多大。

后来长大以后，包括前两年，我还经常梦到鱼，而且梦到的都是这种浅池子里的超级大鱼。浅浅的池塘，一眼能望见灰白色的水底，很多大鱼在里面游来游去，因为是从上往下看，所以看不见鱼的侧面，只能看到黑黑的鱼背。走两步，又是另一个浅浅的池塘，又是一群大鱼。

说实话，现在我甚至都有些怀疑，不太确定在杭州看到的大鱼，是不是和我的梦境混淆了（应该不会吧）。

再加上小时候，我还和老爸去湖里叉过大鱼，也钓过很多小鱼。

这么一想，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很像一个人？是不是像那个民俗画里的抱鱼娃娃？小时候我的脸也是圆圆的，特别可爱，和抱鱼娃娃还真挺像的。

我真是太自恋了，没办法。或许会有人觉得好笑，但没关系，我不在乎，因为我就是我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。

下一期，就来讲讲关于这个老房子最后的记忆吧，讲讲父母在这里为我过十岁生日的事情，这是我唯一一次正式过生日。在这个平房里总共没住两年，就又要面临拆迁了。